第七章(1 / 2)

朝仪宫外,暮色笼罩。

宫娥们鱼贯而入,一一点燃宫苑内的灯火,玄姬瞧着映照宫灯的华美殿堂,心中的寂寥一点一滴地加深为什么心头挥不去的,竟是轩辕聿那一张带着炙人眸光的俊??

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负他的人是她,可,?何如今思念他的竟也是她?

玄姬坐在桌前,提笔蘸墨,在白纸上郁郁写下几字──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随即,她起身屏退宫娥,独自来到窗前仰望夜空中无垠的星河。

曾经,她是倍受疼爱的长公主;曾经,她是君王最宠爱的后妃然而,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是宿敌!

由一开始,她就知道背叛是自己无法逃避的宿命。

惟有无情无爱,方能全身而退。

只是,纵使她再无情,?仍逃不过那一双始终注视着她的深沉眸光,以及眸底那从不掩藏、每每教她心惊的炽烈感情。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对她的情远胜过父王对她的,远胜过这世间的一切。然而,那样的思绪往往稍纵即逝,她从未敢深想。

玄姬想起腹中骨肉,心中掠过一阵忧悒。须臾,她长叹一声,倚坐在窗前,竟夜到天明。

翌日一早,麝月端着早膳来到朝仪宫──“娘娘,您怎么在这儿睡呢?清早露气寒重,奴婢扶您到床榻上歇息。”麝月走近窗边,扶起了倚在太妃椅上的玄姬。

“麝月,我嘱咐你打探的消息如何?可有结果?”玄姬边走边问。

麝月向来不擅说谎,在玄姬平和?又透着锐利的眸光下,她困难地挣扎。

“?何不说话?”玄姬眸光升起怀疑,蓦地,她停下?步,颤声开口问道:“是不是我父王已被处死?

是不是?”玄姬心绪一震,浑身发颤,一张绝?的媚丽容颜在顷刻间惨白。

“娘娘,您先别激动,对身子不好。”麝月扶住几欲昏厥的玄姬。

“我我父王是不是是不是”说到此处,玄姬眼前泛起白雾,?坚?地没有流下眼?。

“娘娘,王上尚未处斩国丈,不过”

“你快说!”

“王上已下令在下月初一在金殿上赐国丈鸩酒三杯,保他全尸。”

玄姬闻言,心中大恸,?引得下腹一阵抽痛。

“娘娘!”麝月见她裙摆隐隐透出血?,心头大惊,连忙唤宫外侍卫请来太医。

此时玄姬忍不住心头悲怆,眼前一暗,陷入了漆黑深渊?

玄姬再度睁开眼,已是三日之后。

“王上!王上!”她抬起虚弱的身子,对着立于窗边的紫衣男子背影轻唤。

轩辕聿转过身,来到床前。

“下个月初一你要赐我父王鸩酒三杯,可是真的?”玄姬立刻问出口。

轩辕聿眸光闪了闪,俊?显得阴沈。“你只关心这件事,不问问腹中孩儿是否无恙?”

玄姬怔了怔,再度开口:“孩儿可否平安?”

“这一回算是保住了。”

不知?何,玄姬心头泛起一种模糊的喜悦是为了孩子?

“你可曾爱过我?”他问,黑眸炯炯。

玄姬抬起头,对上那一双深沉如海的瞳眸。

半晌,她垂下眼眸,悄然答道:“我怎么能?爱上夺我江山社稷、毁我城池家园的仇人呢?”

轩辕聿勾起她的脸,迫她迎向他的注视。

“你的人已经属于我,身子是我的,腹中也有了我的骨肉,为什么你的心仍无法忠诚对我?”

“也许,等王上放了我父王之后,一切会有所改变。”玄姬婉转要求。

闻言,轩辕聿纵声狂笑。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凭什么要我放了梁勋?”

玄姬看了眼他狂恣而无情的脸庞,心口揪了下,回道:“凭我腹中的孩儿!”

黑眸倏地微微一眯,迸出厉光。“你这是在威胁我?”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问。

“玄姬是请求。”她不卑不亢,无畏地迎向他的注视。

“知道吗?梁勋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孝顺的女儿。”他轻讥道。“只可惜,他?

不珍惜自己的福气,置你的生死于不顾。这种无情无义之人,你还想救他?简直是浪费心神!”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良久,玄姬终于开口:“我别无选择。”人伦中最重要的三环是君臣、父子、夫妻而她选择了父子。

轩辕聿转身便走。

临去前,他在房门口撂下一句:“我可以撤回下月初一的鸩酒之刑,不过,必须以你把孩子平安?下?

前提。”

“等一等!”玄姬唤道。“后宫嫔妃?多,为什么你只要我的孩子?”

轩辕聿停下?步,心口像是遭到重击。

“相信吗?我和你一样别无选择!”语毕,他袍袖一甩,衣袂飘飘而去。

该死!她可以无情无爱,可以为了复国大计而置他于死地,可他?无法不爱她腹中的骨肉。

是因为他割舍不下对玄姬的情吗?

不!

轩辕聿停下?步,一拳使劲地打在廊柱上。

“王上”随行的侍卫见状都吓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由他指缝中流出。

得不到回应的爱,怎不教人发狂!

随即,他垂下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要成为天下至尊,他必须无情无爱!既然得不到他最想要的,那么,他要用劫掠来消除心头愤恨次年初春,轩辕聿亲自带领?r霄城三万精兵攻下另外两座城池。

同年盛夏,玄姬顺利?下一名皇子,轩辕聿?远在千里之外,连一次也没有回来探望过玄姬母子。?匡啷一声,一只瓷盘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宫娥银月一时手滑,吓得直跪在地上打哆嗦。

玄姬尚未有所回应,床榻上?传来一阵洪亮的婴孩啼哭声。

“乖、乖,娘抱抱。”玄姬一手抱起婴孩轻声哄着,娆媚的容颜依旧,不过?增添了一抹慈爱。

婴孩在玄姬的轻哝软语下再度入睡,玄姬缓缓将他放回床榻上。一回头,?见银月仍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鬼。

连立于一旁的宫娥们见了,都替银月暗暗担忧。

“起来吧!”玄姬坐在床沿,轻轻开口。

银月疑惑地抬起头“娘娘”她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摔了再添新的便是。”玄姬淡淡地一语带过,脸上神情虽显不悦,然而眼底?少了昔日的骄纵跋扈,不再咄咄逼人。

银月闻言,呆怔了会儿,随即回过神来,不住地磕头“谢娘娘开恩,谢娘娘恕罪。”语罢,她着手收拾地上残瓷片。

不多时,麝月由宫外匆匆奔进。

“娘娘!娘娘!”她喘着气,屈身福礼。

“瞧你急的!有事慢慢说。”玄姬开口。

由于天性使然,玄姬身上总有一种沉凝的气势,总在不自觉间拉开与旁人的距离。然而,打从皇儿出世之后,她心中有了母性慈爱的光辉,遂使得心性有了改变,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方才与银月的那一幕,便教?宫娥瞧呆了眼娘娘似乎变了“娘娘,王上已在回京的路上,日落前应可抵达皇城!”麝月喜道。

虽然娘娘从来不提起王上,可是她眼里的寂寥,麝月是瞧得一清二楚。

“是吗?”有那么一刻,玄姬眼底窜起一抹光彩,随即又被淡漠覆盖。

没有人知道玄姬一年前因何被打入地牢,但王上对她的宠爱,?是人尽皆知呀!可为什么王上凯旋归来,王后?不见喜色,为什么?麝月疑惑满胸。之后,玄姬只是瞧着皇儿沉睡的小脸,不再开口。

没有人知道,究竟她心底在想些什么。?当晚,轩辕聿领着大军归城,城里城外设筵三天三夜,热闹非凡。

噶罕带着一名蓝袍青年,入殿谒见。

“参见王上。”

“爱卿平身。”轩辕聿笑问:“爱卿别来无恙?”

“多谢王上挂心,臣安好,请王上放心。”

轩辕聿掉头对内侍开口:“来人,殿前赐宴,我要与噶丞相好好喝一杯。”

入座之后,噶罕开口:“王上可还记得他?”

轩辕聿眸光落在噶罕身后的蓝袍青年身上,而后笑了起来。“此人是当年在茶棚里救本王一命的相士,名叫余晓先。”

噶罕心中一喜,忙道:“王上可还记得与臣之约?”

“记得!”轩辕聿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发觉他少了当年市井之民的粗莽,添了一份沉稳,眉眼之间十分坦荡。“今年的进士名单上可有他?”

“臣未负王上期望。”噶罕恭谨地回答。

“好,本王就收他?门生,令赐紫纹麒麟袍一件,官拜”他顿了下,望向噶罕。“爱卿以为他适任何职?”对此,他一向尊重噶罕意见。

噶罕似早有准备,立即回道:“王上-臣以为晓先初初入宫,不如让他先跟着臣,在礼部任职侍郎。”

轩辕聿微扬起眉。“会不会太委屈余进士?”

“臣以为凡事不可好高骛远,应该按部就班,再视其能力提?,该是最恰当不过了。”他言简义赅地表明。

轩辕聿早知噶罕刚正,?未料到他对身边之人竟也如此严苛,但心念一转,明白他惜才之心,未予高官厚禄,想来是?激发此生向上之心。

所谓树大招风,沈敛对此生将来最有助益。

明白了噶罕的用心之后,轩辕聿开口道:“那么,本王就依卿所言。”

“谢王上。”噶罕起身,与余晓先同举杯,贺道:“愿吾王基业千秋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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