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狗被黄衣女子扶着进了大门,只见院里挂满了青色的灯笼,照得四周阴森森的。阴风贴着头皮,凉嗖嗖地往脖子里钻。女子手中的灯笼被风吹得呼呼作响,随时都可能熄灭。
不过,林老狗被院中的阴风一吹,倒是恢复了两分神智。他看着满院的青灯笼,心底就是一阵发寒。都说喜事悬红灯,丧事挑白灯。这家里挂青灯笼的,还是第一次看见,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
林老狗见那女子手里的灯笼晃得厉害,就斜着眼睛去看。可谁知,那灯笼里面根本就没什么蜡烛。只见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坐在里面,小鬼光溜溜地身子上,闪动着森森青光,照亮了整盏灯笼。
这……是青鬼坐灯!林老狗突然想起了一句老话,鬼坐灯芯点青光,阴曹地府逛一遭。
林老狗唬得一身大汗,俩腿肚子哆哆嗦嗦地直打晃,强撑着精神问那女子说:“姑……姑娘,额想起家里还有急事,就……不打扰你家主人了。额这就走了,走列……”
黄衣女子没有说话,阴风吹得她手里的灯笼剧烈地晃动着,灯芯小鬼的哭声也越来越凄厉,尖锐的有些刺耳。
林老狗见黄衣女子没有反应,正巧身上恢复了两分力气,就想趁机偷偷溜走。刚一转身,却正好对上了女子的两只铜铃大眼。只见她惨白的脸盘上,圆溜溜地瞳孔缩成了一条竖缝,正绿莹莹的闪着寒光。
这……眼睛,是人的吗?林老狗顿觉后背针扎的凉寒,刚刚聚起来的胆气也消散了个干净。
黄衣女子一把扣住了林老狗的手腕,笑盈盈地说道:“客人慌什么?你若是现在走了,我家主人会说我待客不周的。”
“不……不必了,谢谢你家主人,额这就走了,走了。”
虽说女子脸上已经恢复了常态,看着就是个俏生生的大姑娘。但林老狗吓得半死,哪里肯留下,下了死力挣扎。不料这女子的手劲极大,任凭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撼动半分。
“客人快些走吧,我家主人脾气急怕激,要是等急了发了火,可是压不住的。”
黄衣女子一边笑着,一边拖着林老狗往院子里走。就算林老狗百般不愿,也只能胆战心惊的被那女子扯了进去。
后面的院子里搭了避寒的暖棚,棚子正中摆了一张罗汉榻,还没有坐人。榻下设了三桌酒席,桌上摆满了酒菜,都用精美的银盘银碗盛着。几个貌美女子围在桌边说笑,一见来了生人,两只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人瞧。
这个时候,几个女子从屏风后扶了一个华衣妇人出来,引她坐了首位。这妇人的年纪不小,一对眉毛又细又长,白的吓人。但样貌,却比在座的女子都漂亮。
美妇人扫了林老狗一眼,黄澄澄的眼珠子突然一分为二,喉咙里咕咚咕咚地吞着口水。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林老狗吓得寒毛倒竖,浑身硬的像块石头,直愣愣地站在院子里,连手指头也动不了一下。
没过多久,黄衣女子托了一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只小金碗,女子谄媚笑道:“祖姥姥,那时辰未到。您老先吃些点心垫垫饥,这是今儿上午新取的,这会还新鲜着呢。”
那碗里放的,竟然是颗血淋淋地人脑。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保鲜,说是上午时取的,这会竟然软乎乎的冒着热气,像是刚从脑颅中取出来的。
那妇人抓起人脑,撮着嘴去舔,吸溜吸溜的,吃得十分香甜。鲜血混着脑浆,黏糊糊地扑了她满脸,顺着下巴往下淌。看她的样子,像是在吃一碗加了辣子的豆腐脑,说不出来的美味。
林老狗又怕又觉得恶心,肚子咕咕的滚着酸水。可桌边的那些女子个个眼冒绿光,口水不要命地往外淌。那黄衣女子索性跪在这妇人膝下,仰着脖子去舔她手里淌下的血水。
外边天色越来越沉,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圆月升至中天,红的都要淌下血来。不知谁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祖姥姥,时辰到了!取这人心,可不能错了时辰!”
那妇人舔完了人脑,正软趴趴地歪在榻上,像个宿醉未醒的老酒鬼。被这声音一惊,四颗黄澄澄的眼珠子一转,伸手就去抓林老狗的胳膊。
那十根钢针一样的长指甲,又尖又利,狠狠地钉进了林老狗的肉里,鲜血不要命似的涌了出来。
完了,额的一条小命马上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只可怜额林家几代单传,到了额这一辈,就要绝户了!
林老狗疼得肝肠寸断,却又挣脱不得,浑身哆嗦的像个筛子。眼见那妇人的长指甲就要划破他的胸膛,活取心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黑影从院外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向那妇人撞去。说也奇怪,任凭林老狗怎么都挣脱不开的妇人,竟然被那黑影撞了个跟斗。
林老狗惊魂未定,被那黑影的大脑袋一拱,才慢慢回过神来。好家伙,原来是自家的黑狗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黑狗这种畜生辟邪,据说是因为杨二郎座下的哮天犬,本体是黑狗,容纳了先天至阳之气。凡间的黑狗都是它的近亲,阳气自然也足。以阳制阴,本就是克制之道。这里涉及阴阳秘术,暂不细说。
只说那妇人被黑驴一撞,身上的人皮诡异地缩水干皱,层层华衣剥落在地。没过多久,就剩下一张干枯的人皮铺在衣裙上,像极了一块龟裂斑驳的老树皮。
再一细看,那张人皮底下,竟然蜷缩着一只毛色鲜亮的大黄皮子,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妇人刚一露出真身,林老狗周围的场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片刻之间,画梁震动,砖瓦坍塌,这座金碧辉煌的古宅渐渐地化成了一阵青烟,突然消失不见了。
林老狗视线所到之处,只有一望无际的雪林。雪地里,几具被开颅破胸的死尸散落在地。从尸体里流出来的肠肚、鲜血,早都冻成了硬邦邦地冰疙瘩。
而那些围坐在桌边的女子一瞧见黑狗撞进门来,早都跑没了影。雪地里面,只有那个褪去了人皮的黄鼠狼,孤零零地倒在尸体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