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真厉害,吃顿饭就看出点东西来了。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缝隙,非得同性之间才能有切身体会。
万云点头,想了半天,这才得出一个结论:“师娘是当家做主惯了的人,只希望每个人都能立得起来。大师哥看着就强势,在家里说一不二,魏嫂子性子软,她没有师娘这样自在。”
明显看得出来,陆国强是家里的大哥,上养父母长辈,下养妻小弟妹,做主惯了,魏嫂子虽是大嫂,但没有收入,一切靠着丈夫,没办法做主,丈夫好,她这个当大嫂的才有体面。陆国强又是个要面子的人,吃饭的时候,除了不敢对师父师娘放肆,看得出来在师弟们面前也摆大哥的谱儿,魏嫂子和他相处,也只好以付出的姿态表现自己的贤惠。
而李红莲,她年轻的时候,恐怕是一点就炸的性子,没道理的事也比别人硬气几分,师父周远峰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师娘把持着师父的工资几十年,生儿育女,照顾里外,是个风风火火过日子的女人。尽管师娘暴躁,但心善仁义,真心把徒弟们都当成小辈在疼爱,看她为周长城做的这些打算就知道。
周长城说得对,不论是是师娘还是魏嫂子,都是很好的人,只是她们不太合得来。
每一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每一对夫妻都有自己的乾坤顺序。
两人的底气不同,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这么一说开,万云和周长城都觉得似乎又窥见了一点夫妻相处的小秘密。
周长城牵住万云的手:“我不会像陆师哥那样对你呼来喝去的。”
嘿,他也知道陆师哥对魏嫂子态度差呢,还以为周长城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原来只是装不懂。
万云看他一眼,笑:“那你可得说话算数呀。”
不然她这种万家寨来的野蛮女子,可没有魏嫂子忍气吞声的好脾气。
五一节那日,周长城和万云起了个大早,他们要坐公交车去西郊,晚上还要到孙家宁和万雪那儿吃晚饭,他们今天是正式搬家,新房需要旺旺人气。
西郊原来是平水县的郊区,最开始附近有几个零散的村落,建国后开通了一条通往市里的大路,平水县的人要去外面,就得在这儿等车。八零年后,全国经济开始活泛,南来北往的外地车辆若是路过平水县,也会在西郊停留休息,吃口饭喝口汤,买卖交换一些当地的农家货品,再继续赶路。
四十年下来,西郊已经逐渐形成了个小有规模的山货和客运集散地。
万云从前在万家寨编的那些席子,每个月翻山越岭小半天,担到这儿卖给一个专收农家杂货的店铺,一点点地积攒起她的那四百块钱身家。
这论起来,万云对西郊可一点也不陌生。
在家具厂上车去西郊,公交车要坐一个小时,也算是从东走到西了。
上公交车之前,周长城去邮局寄了一封往广州的信,是给桂春生的,拖拖拉拉了好几日,总算在放假前写好了信,今天才有空寄出去。
看到信封上的地址,广州,那是报纸上的大城市。
万云好奇:“城哥,你去过广州吗?”
“没有。”周长城和万云一样,是土生土长的平水县人,二十多岁了,连市里都没去过呢。
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是一个只存在于报纸、广播和黑白电视里的世界,只听说过有人从那里来,却几乎没有人去过那里,更像是海市蜃楼般的存在。
“桂老师早些年给过我地址,让我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广州看一看,”周长城和万云边往公交站台走去,边说着话,“不过我们这儿去广州,要坐车到市里,再去省里坐火车,要好几天时间呢。”
“那么远呀!”万云惊讶,她以为万家寨到平水县就很远了,没想到到广州更远。
周长城脸上带着遗憾:“路远,路费也贵,前几年我年纪小,所以师父和师娘都不放心我一个人去。现在敢一个人出门了,又要上班,我是临时工,不敢请那么多天假,更不好出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