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地偏过头,望着方寻归垂下的眼帘。
“……你一定要一个答案?”方寻归哑声问。
月予忆点头: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先帮我缝合吧。”
“我缝合不好怎么办?”
“缝上就行,又不是让你在我肩上绣花。”
月予忆的语气太轻松,却让方寻归越发烦躁。
他强迫自己聚精会神,覆着一层茧的双手尽可能放轻动作,用平生最温柔的力度触碰着那道伤口。
“不用麻药吗?”
“这种程度的疼,我没问题,而且你受伤的时候也很难用麻药吧。”
银针牵引着天蚕线,刺破了那片白皙的肌肤。
月予忆轻微颤抖了一下,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方寻归眼神紧盯着银针,低声问:
“……为什么?”
“你好像很喜欢问我‘为什么’,把你救下那天也是,今天也是。”
“因为我想知道。”
“好吧,看在你帮我缝伤口的份上。你这次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伤口再次割开?”
“因为今天是个好时机,正巧我身上有伤口,能教你正确的缝合方式……等一下,这里要收针。对,然后换成这边重新进针……啊,说到哪里了?”
“你没必要这么做。”
“有必要啊。这样你下次受伤的时候就能自己处理伤口了,至少不至于感染受罪。”
“根本没必要!就算你不教我这些,我也能处理好。”
“我看过你身上的伤口,好几处都是你自己缝的吧?明显没缝合好,伤口二度感染引发炎症,这样的痛苦你明明没必要承受。”
“我不在乎这些,我……”
“我不想你受太多罪。”
月予忆轻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寻归刚好引出了最后一针。
他的手骤然一颤,不敢再去想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句话。
月予忆低垂着眉眼,注视着自己的伤口,说:
“缝的很好,然后打结。给我吧,你看着就好。”
月予忆从方寻归手中接过银针,单手在自己的肩上熟练地操作着:
“这种结适用于小伤口……这种适用于大伤口……然后是这种,最结实的一种……好啦。”
她灵巧地扯断了蚕线,将银针放在了桌上,再次望向方寻归:
“这样你就学会了吧?”
方寻归的喉咙中哽着一团说不明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想要嘶吼出声。可最后,他只能哑着嗓子再次问她:
“为什么?”
这次,月予忆没有再调侃方寻归没完没了的好奇心。
她眼中盛着一捧澄澈月光,含着柔软的笑意。
她静静地说:
“因为我很喜欢你啊。
“我不想你受了伤后,还要遭罪受苦。
“如果你想问的是为什么我不想让你受罪,这就是我的答案。
“这个答案,足够解答你的疑惑了吗?”
烛火摇曳,方寻归久久失语。
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嘲笑着终于背叛了自己的杀手,讥讽他也不过是个为了心上人的一句“喜欢”而乱了心神的普通人。
心底错综复杂的万种情绪最终变成了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
月予忆疯了。
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