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没多为难,双方协商按当天利润赔了三倍,这事儿就了了。
吴井看他手破成那样,替他签字,唉声叹气。
“何苦来的呢。你这得赶紧回去打破伤风,别感染。”
认识宁小诚三年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火,跟魔怔了似的,别说,还真挺吓人。
走到停车场,小诚跟吴井道了声歉:“本来今天你组织的,让我给搅合了,改天吧,改天叫上你那两个朋友,我请。”
“别,今天本来这顿饭我也不爱答应,但是你知道,老何以前帮过我,特殊情况,都是朋友也不讲究这个。”吴井慢悠悠跟着他,想问又不敢问:“可能我得多句嘴了,今天那姑娘是谁啊?”
小诚停住脚步。
吴井赶紧道:“你要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那姑娘是谁。都多大的人了,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
谁,宁小诚以前的情儿呗。
谁年轻的时候没跟姑娘爱的轰轰烈烈,纠缠不清过。只不过这个轰轰烈烈,纠缠不清,是宁小诚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一段俗气且没任何新意的故事。
宁小诚毕业回国,一帮人去夜店胡闹,那时候夜店还不能叫夜店,往大了说,叫酒吧。
桥馨是那儿的服务员,刚上大学,勤工俭学干兼职,一瓶啤酒提二十。起瓶盖的时候,酒吧灯光昏暗,也不知道谁起来上厕所绊了她一脚,小姑娘手一抖,半瓶洒在了宁小诚身上。
群哄。
这种环境,就怕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宁小诚用纸巾擦了擦,笑着和桥馨聊天。
“多大了?”
“哪儿上学?”
“怎么想起干这个呢?”
他那时候的眼光,就像看个失足少女,充满打趣和怜悯,虽是个正经海龟,骨子里依然带点与生俱来的纨绔。
一来二去,宁小诚有事没事就去那家酒吧看看,依稀知道桥馨家境困难,虽然不至于吃不上饭,但是在北京供她念大学也不是个容易事儿。
再往后,千篇一律的桥段,宁小诚帮她交了一年的学费。开始对桥馨发起猛烈攻势,进行追求。
可桥馨知道两个人差距悬殊,挣扎过,动摇过,拒绝过,妥协过,两个人不清不楚纠缠了一年多,最后,不知道是谁一封信寄到了桥馨家乡所在的小镇,说她在大学期间行为不检点,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和别人不清不楚,桥馨她妈是个本分朴实的女人,万万没想到女儿能做出这种事,一时镇上传开,流言蜚语逼的她急火攻心,住了医院。
桥馨坐火车匆匆赶回来,她妈妈抬手就是一耳光。任桥馨怎么解释,始终就是不相信,也不原谅她。
“妈……”桥馨跪下痛哭:“我真的没有男朋友,也没和人不清不楚,到底是谁跟您说的?他是我的恩人,我上大学一直都是他帮我。我对他,就像……”
“你有手有脚干什么要别人帮你!!!我跟你在家说了多少次,去了外面,万事都要靠自己,不要靠别人!”
“大城市诱惑多,你刚去了一年就把根忘了?女人的脸面,尊严,全都不要了??你这样让我在镇上怎么活?让别人怎么说我这个寡妇?让别人怎么说你?”
“妈!”
“你别叫我妈!”中年妇女执拗起来,大手一挥:“你要是认我,就别跟那人有来往,给我回家老老实实学习。”
后来,桥馨为了躲宁小诚,离开了北京,再无音信。
这事儿在小诚心里是个包袱,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是个包袱,他觉得自己耽误了这姑娘,也把她给毁了。
几年前机缘巧合,知道她已经结婚。可是再见面,小诚心里还是过不去。
可能是当初的傲气,也可能是心里的愧疚,总之今天砸了这一顿,忽然就想开了。
也算彻底放下了。
跟吴井告别,一上车,宁小诚才发现手腕上的表碎了。
戴了很多年的百达翡丽,还是calatrava老款,表带都磨旧了,表盘碎了一角蜘蛛网。拇指在上面蹭了蹭,小诚摘下来随手扔在前风挡玻璃上,打开收音机,绝尘而去。
此时是晚上十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