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中舀出颜色诡异的汤水,沉默着递给每一个过路的人。
一地殷红,盛开如海。那是不计其数的的曼珠沙华。
艳丽得近乎妖冶的色泽。在冥府无垠一般铺展,在无数游魂聚集而成的淡青光芒中,一点一点,吞噬掉他们尚还属于人间的意识。
孟氏不知道,她是第几个做这工作的人。而当她舀起第三十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碗时,她也同样忘记了,自己在这儿坐了有多久。
但今天,这第三十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个人,却没有那些以往的人一样,乖顺地接过汤碗喝下。
孟氏叹了一口气,不知怎地感到今日比寻常阴冷了些。
她将头巾紧了紧,紧接着用那只枯柴般的手,颤巍巍将碗举高了一点:
“尘归尘,土归土,前生缘,前生灭。不肯喝汤的人孟氏见得不少,公子听孟氏一句,有些执念,就此忘了未免不是件好事……”
“谁要忘了?”
那人冷哼一声,不耐烦道。
孟氏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昏黄的汤水晃悠着洒出来小半碗。
头顶上的声音还在响:
“告诉阎珩之,本君有事要见他。”
妇人倒吸一口凉气,身上抖得愈发厉害,为那命令的口吻和危险的语气。
她终于抬起头,在看清那人的样子时猛一个趔趄,打翻了木桶:
“绯……绯琴仙君?”
绯冉再哼一声算作回答,重复道:
“告诉阎珩之,本君有事要见他。”
绯冉解开加在自己身上的封印。
有着优雅嗓音的人,发色是比冥府的永夜更胜一筹的幽黑,五官华丽却不减端方,此刻姿容挺拔地站在桥头。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一层似银似月的光芒之中。
奈何桥出现群众暴动。成群结队的游魂,被这宛若佛光骤涌的景象所震慑到。
早有些胆子小的,发出耗子似吱吱的惊吓,四下窜开。
绯冉不听亦不闻,两眼死死盯着漆黑不见来路的前方:
“好久不见,阎珩之。”
黑暗中浮现出的模糊轮廓,下一刻那个身影已来到眼前。
冥王阎珩之将手缩在袖子里,怕冷似地笼着,眉目轻佻地直视白衣的仙君:
“好久不见……珩之倒是真的‘分外想念’着仙君呢。”
绯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表情森然,正欲开口——
“殿下不得无礼。”
突然□□来的声音不轻也不重,说完“殿下”两字时有短暂的停顿。
分明是责备的语气,飘进耳里,却让人听出了某些不能明说的情绪。
前一秒还作放荡状的年轻阎王一惊,身子晃了一下,随即向右跳开半步:
“采采采采采采采……你怎么来了?”
那人皱眉,却没回答,转身朝着绯冉小鞠一躬:
“见过仙君。”
绯冉垂下睫毛,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目光添了几分温度,侧过头,竟是越过阎珩之,朝着后出现的男人点了点:
“棣采。”
“干嘛无视我……”
小阎王气极,脸朝着男人,凤目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