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别人站在玻璃瓶边,所反射出的轮廓。
不清晰的轮廓线,却又着一些边际。
所以,在模糊的影射下,我做了很多别人看来疯狂的事。
比如,我曾不只一次,站在午夜的街头,大声唱歌。
当时的我幻想,人形的街灯,是发光的美丽天使。
他在半空飞舞着,对我说他就要离开,要我为他唱一首离别的歌。
每当我看到红色的玫瑰花,或者类似玫瑰花形状的图案时,我就会不顾一切的大声嘶吼,甚至胡乱打人!
因为,在看到玫瑰花的同时,我还看到了一只穿红旗袍的女鬼。
她常出现在我的幻想和梦境里。
一只玫瑰花般妩媚的女鬼。
她身上,穿着玫瑰花瓣一样,重重叠叠的红旗袍。
她手上的指甲很长很尖,艳绿色长发在半空飞舞。
她经过的每个地方,都有血滴似的玫瑰花瓣铺地。
那些花瓣不停流血。
血很臭,很黏。
每次我见到这只女鬼时,她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像要找我索命。
我不喜欢光,因为在我的世界和梦境里,都是黑暗的。
我喜欢无风的阴天,空气凉爽,有微风轻拂面庞。
天上的云朵聚集,一大片一大片的云海延绵。
我被困在这个名为“自闭”的巨大玻璃瓶。
自己无法出去,别人也休想进来。
我又觉得,自己是只翅膀残破的蝴蝶。
被人抓进这个密闭的玻璃瓶里困着,直到有一天,我窒息死去……
后来的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
她是我第一个朋友,名叫张雨晴。
遇见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和不幸。
张雨晴是个看着很阳光的女孩儿,像她的名字一样,所以我通常只叫她“晴”。
我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做我的朋友。
中学时代的我,是同学们眼中的“名人”。
我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智障!
那是一个很阴暗的午后。
窗外的风有气无力地吹刮着。
乌云遮挡着炽热的太阳,不留一丝的缝隙。
教室里的窗通通敞开着。
我的座位靠窗,当时我正在午睡。
好像有徐徐的凉风习过,我从睡梦中惊醒。
梦里恐怖的画面,仍在我的脑袋里挥之不去。
我有些乏力地睁开眼。
窗外的天气很适合我的审美,孤独而黑暗。
我听到有人说我睡醒了。
紧接着,我看到一幅油画。
巨大的画纸上,绘了一朵深红色的玫瑰花,花边的颜色是令人绝望的漆黑。
画里的玫瑰花,刺激着我错乱的大脑思维,让我联想起梦里的女鬼!
一瞬间,我看见那女鬼就站在我面前!
可怕的画面充斥进我的大脑!我看到那只女鬼恐怖的狞笑,然后向我伸出手!
我无法控制的大叫,歇斯底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感觉喉咙很紧,好像有绿色的发丝正在缠绕。
我悲哀的求助着,动作诡异的挣扎,痛苦得无法自拔。
似乎连流泪都成了奢望……
我听到,男孩子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嘲笑声,那声音让我绝望悲伤。
女鬼枯枝一样的手,紧紧地掐住我脖子,可我却没办法伸手反抗!
无力的绝望让我几近疯狂!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明明是柔软的,却因愤怒而棱角分明着:“你们有没有羞耻心!为什么要欺负她?快把画拿走!不然的话,信不信我到教导处告你们!”
话音刚落,恐怖的一切瞬间消失了!我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低头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再抬头,有个女孩子,正站在我的课桌前。
她穿着样式简单的浅蓝色短袖,搭配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光脚穿白球鞋。
她柔软的黑发束成简单的马尾。
很端正的五官,泛黄的皮肤,散发着阳光的气味。
她是明媚的,并不像我,是不见阳光的苍白。
我喜欢那样的皮肤。说明,她常常出没于阳光下。
这个女孩儿就是晴。
很自然而然的,我在不知不觉中,和晴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是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她,将我带出了自闭的玻璃瓶。
是她让我不再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有机会走出去,见识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虽然现在的我,仍经常在浮想联翩的梦境里,一次次预演自己的死亡。
我依旧喜欢沉溺于自己的世界;
我依旧喜欢在一个人的午夜里,放忧伤的音乐;
我还喜欢做梦,和没完没了的幻想。
可现在的我,却又不再是我。
再没人叫我傻瓜或智障,再没人把我轻视。
因为,我早就摆脱了自闭的孤独症。
现在的我,和大多数人一样,顶多算是个爱幻想的孤独患者。
最近总觉得,自己是片即将枯萎的花瓣,每条纹路都需要水的滋润。
我觉得,我的皮肤需要温柔的爱抚。
“寞。”
晴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的唤我。
我转头看她说:“晴,我没事。”
“又做梦了?”她问。
昏暗的光线下,我看见晴的眼睛里有光,一个个跳跃的光点在闪烁。
“嗯。”我回答,然后闭上眼睛。
晴静静的轻声说:“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我的眼泪瞬间滑落。
在晴看到那些泪珠之前,它已经悄无声息地,渗进了薄被里。
我低头说:“对不起……晴,我想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应该把偷来的生命还回去……”
晴从背后抱着我。
我感觉到了她强有力的心跳,还有身上阳光的味道。
晴安慰着我:“寞,别胡说!你今年才二十五岁,还有大把的时光,等待着你去挥霍。你是一个没有疾病没有罪恶的人,上帝是不会允许你离开的!”
话音未落,晴的泪已滴落,打到了我垂着的右手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