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伸手紧紧握住蓝雪胳膊,他此刻脸已经红透了,却还是努力一字一顿的说:“别,求你,不要送我去医务室。”
蓝雪气急了:“你是个oga,你现在很有可能面临着发情期你知道吗?!”
张三眼睛像是浸泡在一盆盐水里,又湿又亮:“我,我知道,但是我求你了,别让我去医务室,好么?”
蓝雪根本不听他的,拽住张三就要强硬把他拉到医务室去,可这oga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的,又或许是绝望逼迫得他,整个身子沉得就像个千斤坠,蓝雪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愣就是没拽动他半步。
这会儿是晚上的休息时间,再怎么拖拖拽拽下去,指不定会把寝室里的新兵惊醒,这届兵里alpha有不少,又都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还没经受过系统训练,很容易就被oga的信息素煽动。
这要是给煽动起来了,那绝对就是件大事儿,新兵连才训了几天,就出了个alpha集体暴动的大新闻,这事儿要是闹开了,他们这些班长排长连长,甭管是谁,一个都别想落下,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蓝雪劝又劝不得,拉又拉不动,只好缓下声音来同张三说:“这么着吧同志,咱俩在这儿这么拉拉扯扯下去也不是办法,鉴于你现在情况紧急,我也就不先拉你去医务室了,就和你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先,成么?”
张三一怔,总算点头同意了。
蓝雪领着他到了宿舍后头的一个小山坡里,那里树丛林密,有遮挡,也少人经过,不容易叫人发现。
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张三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体内似乎正在涌起狂潮,预备蓄势待发。平日里站军姿背挺直就跟棵小白杨的他,此刻却只能软着腰背靠大树才能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
蓝雪的情况也不好,oga愈发浓重的信息素味道就跟个勾子似的,无时不刻在试图勾起他alpha的本能。不算热的天气里,又是有凉风的夜晚,蓝雪却愣是冒了一身的热汗。
蓝雪退后到五米远的位置,摘了军帽,紧皱眉头,问:“你几岁了?”
张三粗粗喘了口气,答他:“……十六。”
蓝雪咬紧牙关,道:“之前有过这种情况没有?”
“有,有过一次,”张三又补充说:“不过后头就没有过了。”
“什么时候?”
“就……上个月。”
“十六岁原本就是性别分化的黄金时段,但前期性腺发育还没完全,发情期也还没完全规律,制度。在外头,一些看不见的地方,就是天王老子都管不了这么多。
蓝雪平时里虽然嘴巴毒,但心终归是软的,听了张三的话后,初时的火气也一下就消了下去,语气也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虽然听着还是硬邦邦的,他说:“但你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
“我,我不知道……”张三可怜巴巴的望着蓝雪,他脑子里已经被烧迷糊了,想不出什么来,就记着一句话,“但求你了,别送我去医务室,好么,我不想……”
“那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办!”蓝雪火气又上来了,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浓,再这么下去,他都要受不了,他两步并作三步上前,不由分说就要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oga给拽去医务室去。
张三怕他,在蓝雪手抓住他之前,突然的软下来的身体瞬时间充满了力气,拔腿就往丛林里跑去。
蓝雪气的当场骂了句艹:“你跑啥啊?!你他妈给我停下来!”
张三哪里肯听他的,闷头只管跑。
按理说alpha不论是体力还是耐力上都要比oga要好,但到了张三这儿好像就变了个情况,那小子人看着不高,跑起来,嘿,他妈就跟头小豹似的,速度快得连蓝雪都追不上!
不过这是在夜晚,丛林里黑漆漆一片,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似的,张三只顾着跑,没留意脚下,一不留神就被藤蔓绊倒,整个人直直向前倒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蓝雪趁着这个机会,赶忙追上前手脚并用把地上的张三制服了,不让他再有跑的机会。
张三在下,蓝雪在上,两人经过刚才那几分钟不要命的狂奔,现在都是粗喘不停,但出奇的是,他们的眼睛都亮得很,死死地瞪着彼此,谁都不肯先服软。
蓝雪双手紧紧绞住张三手腕,额角青筋凸起,他没好气儿的说:“你以为,跑就有用了么?”
张三不说话,只踢蹬着双腿,还在试图挣脱禁锢。
说句很丢脸的话,蓝雪也是个没见过oga的alpha,活了二十多年了,张三是他见过的头一个oga,这就使得没有经验的alpha处在一个容易被撩动的境况。再加上他一个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部队的日子又是苦行僧般的生活,本来就被信息素撩得不行了,张三还不要命的在他身下动来动去,这一动,他……他浑身热血就冲下腹奔涌而去了。
这新兵蛋子,撩人而不自知啊!
蓝雪额头上滑落地豆粒大的汗珠,他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手愈发抓紧了张三的手腕,他一双眼睛就跟狼似的泛起绿光,咬牙切齿的说:“操你妈的别给老子动了!”
张三一怔,咬着下唇,眼神却仍旧很倔,不肯服输。
很奇怪的是,如果张三继续跟他硬碰硬的,或许蓝雪下手还能再重些,可张三这会儿不动了,就这么瞪着眼睛看他,一股子不服软的倔犟,反倒让蓝雪一下什么脾气都没了。
好多人都说过蓝雪是个典型吃软不吃硬的,说他别人一对他硬,他能比人更硬,可一软下来,他就能比人更软,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先前蓝雪还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来着,现在看着张三,又确实不得不信了。他缓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说小同志,不是我针对你,而是你现在情况确实特殊你知道不?你一个oga待在都是alpha的军营里,那是分分钟出事的节奏啊!这次我就是放过了你,那下次你再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还像今晚这么跑么?你跑得了一次,跑得了两次,还能给你跑一辈子了?我知道你的顾虑,知道你不想被专员抓去笼子里,可你在这儿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张三急促的呼吸忽然就停滞了两秒,他眨了眨眼睛,眼眶泛起湿润,过了好半会儿才说:“那……我要怎么办……?”
蓝雪叹了口气,说:“你要不想被人抓,就自己找个靠谱的alpha给你标记了吧。有了标记,你自身的信息素气味也能得到压制,别人一般是察觉不到的。”
张三怔了下:“标记……?”
“对。”蓝雪点头说。
“怎么标记?”
“你脖子后面有个性腺,让alpha往那儿咬一口,注入自己的信息素。”不过这只是短暂性的标记,用来应应急而已,距离真正意义上的标记还差很远。但这话蓝雪没说,如果他说了,指不定张三就要问他怎么才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标记,那他到时候就很难回答了。
听完蓝雪说的话,张三眼睛里忽然迸发出一束光亮来,这束光让蓝雪感觉到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想问说:“那,那你能标记我么?”
蓝雪懵了:“你说什么?”
张三似乎在这个迷宫里找到了条出路,他磕磕巴巴的说:“你,你标记了我,别人就不知道我是oga了,那我就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蓝雪无语了,怎么这人把标记说得就跟吃饭一样这么简单,他根本不懂标记是什么意思!
标记,那是关系亲密的一对进行的一种亲密的连接,不是随随便便往大街上拉一条猫猫狗狗就能随便做的。当然了,蓝雪也不是说自己是什么猫猫狗狗。但在他固有的认知里,标记是不能随随便便给人做的。
再说,如果他今天真给张三做了标记帮了他,那改天他如果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把他自己也一块儿搭进去了么?于公于私,蓝雪都不想为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新兵蛋子把自己的大好前途给搭进去。
虽然蓝雪这么想,但张三可就不一定了。
他读书浑,乡下的学校里也没有系统学习生理性别过,张三不清楚标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却从他二哥偷偷买回来的小黄书看过些片段,里头的o都是扒光了衣服去亲a的嘴儿的,他没看完全,后头书就被他爹发现拿去撕了,还狠狠揪着他二哥打了一顿,说他自己不学好,还教坏弟弟。
不过二哥后头有告诉过他,只要是个o扒光衣服往a面前那么一站,那a绝逼就受不住冲上去要咬他脖子了。
那会儿张三还不懂为啥a要去咬o的脖子,今晚上听蓝雪这么一说,才隐约猜到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标记。
说实话,这事儿要换做平时,张三是绝对不肯去做的,包括当下,他其实心里也还有点儿犹豫。但继续犹豫下去,他就一定会被蓝雪送到医务室去,再然后就是通知专员过来抓他走,他不想那样,就只能让蓝雪标记他了。
权衡利弊之下,张三一咬牙,奋力就将压在他身上的蓝雪给掀翻了下去,再借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工夫,眼一闭心一横,不管不顾的就低下头把嘴巴磕在了蓝雪的嘴巴上。
两人真是硬生生的嘴碰嘴磕在了一起。
蓝雪惊呆了,没料想到这木讷倔犟的新兵蛋子居然对他做出这种事来,他下一秒就拿手想把人推开,可张三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死活不肯松开。
张三这回是真如蓝雪所说,受军营里alpha信息素影响诱发二次发情了,刚刚你一追我一跑,时间拖拽之下,oga发情现象就变得越来越严重。
张三虽然破天荒成了个oga,但他的信息素味道就和他本人一样不起眼,也不出色,淡淡的,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的清香。此刻却如海浪翻涌,把蓝雪整个儿都席卷了进去。
蓝雪脑子是理智的,知道再这样下去绝壁要玩完儿,但有时候人的理智就是比不上身体的本能,那种本能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种天生的oga对alpha的诱惑,alpha对oga的占有。
他也年轻,比张三大不了几岁,年轻人头一回面对这种阵仗,面对可能普通人永远碰不到的情景,很快,年轻的alpha军官钢铁般的意志就在oga清淡的信息素包围之下溃不成军。
蓝雪开始由被动转主动,手搀在张三腰上狠狠将他往身后树干一撞,压制住他,张开牙齿就狠狠咬住他下唇,直把张三逼得从喉咙里闷出一声痛呼。
在接吻上也完全是个毛头小子的蓝雪只凭本能在亲吻张三,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撕咬来得更贴切,蓝雪有一双小虎牙,咬人的时候格外的疼,没过会儿张三嘴巴被他咬得肿了起来,他很不舒服,身体却越来越热,他本能的想挣脱这种不适,可却为了那个标记硬生生忍了下来。
但张三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他以为仅凭一个亲吻就能换来alpha的标记,可却不知道,这个亲吻是打开阀门的一把钥匙,他释放出来的,是alpha早已波涛暗涌的海浪。
那种呼吸都要被攫取去的溺毙感一下深深摄住了张三,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握着,他开始感觉到害怕起来,隔在两具胸膛间的手似乎想要推开,却又无力。
蓝雪的理智也即将要崩溃,alpha的占有欲本能迫使他急切的想要标记这个oga,可就当他张着牙来到张三后颈,忽然耳朵就听见了一道从喉咙里压制发出的悲戚声,这一声很短促,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却被蓝雪精确的捕捉到了,也正因为这小兽似的哀鸣,将蓝雪彻底从情欲的泥沼中拉回。
他一把将死扣在怀里的人推开,猝不及防的,却又意料之中的。
蓝雪怔怔的看向眼前红脸虚软的张三,这一看,正好就对上了他的眼。张三的眼睛就跟他的人一样,普普通通,单眼皮,挺大,但是就是呆,木愣愣的,像死鱼眼。现在这双死鱼眼泡在湿润的眼眶里,像是重回大海的一尾鱼,莫名的,忽然就有了生机。
蓝雪怔愣两秒,忽然就抬起手来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居然对一个第一次见的新兵蛋子差点做出……做出那种事来!
蓝雪懊恼的简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可现在不是懊恼自责的时候,他还有个大麻烦没解决。
这个麻烦当然指的就是张三。
一个发情中的oga。
蓝雪头一个想法就是就算把他骨头打断了生拖硬拽也得把他拉到医务室解决了,可这个想法几乎是在冒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被蓝雪自己否决掉了。
经过方才的一番激吻,唾液相传,张三身上已经有了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加上这人现下嘴巴红肿气息不稳的样子,都不用医生来看,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俩刚才发生过什么了。
不受诱惑,差点与新兵发生关系,单这一件事,就能让蓝雪的前途尽毁。
更何况,oga数量稀少,国家对这类人群的保护政策可以说是严苛的。他和张三这事儿要闹了出去,指不定他还要被上头彻查一番,事态严重了,牢饭都能有幸吃上一回。
不行,这人不能就这么送去医务室了。蓝雪心想,至少不能现在就送过去。
查班寻房,结果半夜给他遇见个发情的oga,这对蓝雪来说并不是个艳遇,而是道催命符。
“……我说,同志,”蓝雪咽了口气,看着张三说:“你现在听得清我说话么?”
张三双手紧紧抓住,指甲深深嵌入手心肉里,他勉强的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现在还残留着些许的理智。
蓝雪说:“今晚这事儿,不论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是个意外,你明白么?”
张三怔了下,点了点头。
“既然是意外,那就是这事情都是我俩不愿意的。”蓝雪接着说:“你不想去医务室,对吧?”
“……对。”张三沙哑着声音回答他。
“好,这事我可以帮你,我不送你去医务室了。”
他甫一说完,张三的眼睛都亮了几分。他觉得有希望。
不过蓝雪很快又说:“但今晚的事,你不能往外说。”
张三飞快地点头,他想隐瞒自己的oga身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将这件事往外说呢?
蓝雪松了口气,说:“虽然是这样,但你现在发情了你知道么?这情况不稳定下来,还是迟早会有被人发现的风险。这样,我是alpha,我可以给你一个临时标记,让你先度过这一次发情期。我知道标记,不管是不是临时的,对oga意义都挺重大的,但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你理解。”
张三点点头:“我明白的。”
……
……
“诶,我说三儿,你这几天怎么老有事没事的就摸你脖子啊,有啥好摸的,让我看看?”
同队伍的邱献是个自来熟,他跟谁都混得好,和谁走一块儿都能三分钟勾肩搭背的。
他注意张三很久了,这木呆呆的家伙,本来平时就够木呆呆的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更加木呆呆的了,训练一结束完,就自己一个儿在那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还时不时的就放脖子上,出了魂似的。
邱献说着,就伸手想要去摸张三脖子。
好在张三谨慎,一个侧身给躲了过去。
见扑了个空,邱献有些无趣的嘟囔说:“三儿,你也太小气了。”
不是张三小气,而是那是oga刚被咬过不久的腺体位置,虽然疼痛的感觉没了,但还是十分敏感的,别人还没碰着,他自己就先警铃大作了。
张三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邱献看他那为难较真的样子,乐了,说:“我说玩笑话呢,你别真自责上了啊!”
张三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邱献以为他不信,忙把将脸堆起个笑容凑近了去,说:“真的,你别不信啊!”
邱献天生长了张招人喜欢的娃娃脸,一笑嘴角边儿就是两个醉人的小酒窝,任谁对着这张脸都没法儿讨厌起来。
他还在那挤眉弄眼的逗他,张三不由被他逗得笑了,说:“我没不信。”
邱献呼出口气,有些如释负重的,“那就好。”顿了下,他又说:“说真的,三儿,你该多笑笑。你吧,就长了张四霸霸的脸,脸上一没表情就特能唬人,这点跟咱们班长有点儿像——诶,说真的,我觉得你就特有教官的气质,你直接往那儿一站,大声一吼立正!向右看齐!保准全部学生都给你唬住了!说真的,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么?是待在这里,还是出去谋高就?”
张三被他问的一怔,好半会儿才说道:“……我不知道。”
他自己连当下的事情都还是一团乱,怎么分的出精力再去想以后的事?
他俩一路走着,经过一排整齐划一的大树,在军营里,似乎什么东西都是讲究整齐划一的。在经过一棵树时,邱献伸手打了下垂下的枝叶,哗啦啦的一声脆响。
邱献说:“我想出去,我不想待在这儿。”
张三又是一怔,不想待在这儿,为什么来当兵?
这话他没问出来,但邱献看他一眼就猜出来他在想什么了——其实这人挺好猜的,什么事都挂在脸上,都不用人多想。
邱献耸了耸肩,说:“我家吧,算是有那么点儿红色基因,还在打战那会儿,我太祖父就是为了给党送情报不幸被捕,宁死不屈然后英勇牺牲的。这红色基因一脉相承,我爷爷也受了这影响,一脑门儿热的也去参了军,后来生了我爸,抓周的时候还抓的是个五星红旗,搞得我爸他打小毛都没长齐就开始做军人梦了。”
张三静静听着,神色很认真。
“不过很可惜,我爷爷就我爸这一根独苗苗,我奶奶又是个有点儿封建思想的老人家,知道这一当兵的出去了就少有回来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爸去当兵。于是他这热血的军人梦就这么搁置下来了,但这还没完,他有了我这个儿子之后,就像看到了什么希望似的,好像觉得他当年没能做成的事情,现在总算能有个人替他完成了一样。”邱献转头看张三,神色有些愤懑:“他那种意思你懂吗?”
张三点了下头,说:“我懂。你爸想让你去当兵,来完成他当年没能完成的遗憾,是么?”
“对!”邱献说:“咱老邱家的红色基因一脉相承,传承三代,到了我这一代可就算是断了。我不是说当兵不好,我觉得当兵的很好,男人有热血有骨气去当兵,这是件天大的好事!但人各有志,不一定说非要去当兵才能证明点儿什么,张三,你说对吗?”
张三默了默,说:“对。”
邱献嗤笑道:“你也觉得对,但我这话说给我爸听,他怎么就不觉得对呢?”
张三心里忽然有些替眼前这个年轻人叹口气,他说:“但你最后还是到这儿来了。”
“我不是自愿来的,至少不完全是。”邱献抬头望了眼天空,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翻涌着滚滚的红霞,那红红得耀眼,也刺目,“我脾气倔,我爸更倔。我其实心里不是我说的那样这么厌恶去当兵的,其实我更多的是一种无谓的感觉,他如果好好儿跟我说,我觉得我还是会愿意去的。但我爸偏不,他剑走偏锋,偏用他的铁血手腕来逼着我,我就不愿意了,非跟他对抗到底不可。”
张三说:“真看不出来。”他这张谁见谁喜欢的娃娃脸下面,居然是如此倔犟又具有反叛精神的一个人。
邱献笑了笑,说:“我的反抗是不起作用的。毕竟他是我老子,我又翅膀还没硬,再怎么闹,还不是飞不出他那座五指山?然后我就跟他打了个赌,我说如果我考上了我想的那所大学,我就不去当兵。反之,我就听他的话。”
张三傻傻的问:“那后来呢?”
邱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勾起手指敲了下他刺刺的脑袋,说:“后来?后来你不都瞧见了么?我要是考上了的话,我就不会到这儿来了,你也根本没有机会听我叨叨这么久。”
张三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也是哦……”
邱献有些感慨似的叹了口气,说:“说来也是奇怪,这些事情我原本没有打算告诉过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和你说着话,莫名其妙我就全都说出来了。在这里,你是第一个了解我过去的人。”
张三立刻保证严肃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顿了下,邱献又笑着说:“不过我相信你。”
他一说完这话,张三也不由得笑了。
邱献吁出一口气,语气有些轻松了:“那你呢,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看你刚刚迷茫的样子,应该也不是自愿参加报名的吧?”
他确实不是。
在他那个以田地为大的落后小村子里,很少会有人选择去当兵的,这甚至是一个被排到末尾的选项。
现在不同于以往了,国家需要的兵,都是要高素质的兵。像他们这种农村里出来的又没什么文化的,去了部队,很难做出什么成就来。最多的也是服役完后再出来耕田种地。
他之所以选择了这条路,也是因为他那尴尬的性别身份。
想起这个,张三的神色就黯然了下去,他说:“我……我也是我爹让我来的……”
他说的语焉不详,但邱献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变化,也就不再多问下去,只说:“不管怎么样,咱们现在人都已经到这儿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活在当下。”
他说的对,张三精神有些振奋起来,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邱献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预感,张三,我觉得我们以后会是很好的朋友。”
……
……
忙碌又辛劳的训练了一天后,几个带班的班长坐到一块儿吃饭,开始聊起自己所带的队伍的一些近况。
别看这些班长平时都把自己的兵训得跟狗熊似的,但私下里聊起来的时候,那是往天夸了去,夸的那是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谁要说一句不好,他准能跟人急眼。
“……就拿咱们班的那个张三来讲,我敢担保,最后咱们班最能有出息的人就是他!哎,不是我吹啊,别看这人平时里一副傻呆呆的熊样,但一训练起来,嘿!还真是有板有眼的!不论是干什么都好,都是排名第一。以前老有人和我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当兵这一块料的,我还不信,现在我看了他,你别说,我还真有点儿相信了!”
这是二连四班的班长徐玮说的。
他这么一说,当下有人就不乐意了,说:“老徐,咱现阶段还是新兵连阶段呢!他们每天能干些什么啊?不就是齐步正步那些入门级动作么,单凭这个你就能看出他是块当兵的料啦?你这不是吹么!”
徐玮更不乐意了:“孩子三岁看老,我现在就是能看出他是块料,怎么地!”
面对徐玮这种明显护犊子的操作,其他班班长皆是嘘声一片。
徐玮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转头赶忙去找来了向来好脾气的蓝雪,希望他能给自己找回些场子,“老蓝,你可得替我好好说几句话!”
蓝雪怔了下,不由苦笑起来。
徐玮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殊不知那个宝就是个隐藏的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炸开朵花儿来!论军事技能,张三或许不错,但如果他是个alpha,哪怕只是个beta,蓝雪这会儿都能点头说出几句好话来,可偏偏,偏偏张三他妈的是个oga!
一个oga混迹在绝大多数都是alpha的军营里!多么不可思议又匪夷所思的事情!
距离上次的短暂标记之后,蓝雪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可碍于最近训练繁重,他又没找着合适的机会,所以就暂且搁置这事儿不说。
可现在不行了,张三自身的优秀已经越来越隐藏不住,他甚至已经得到了二连四班班长徐玮的高度关注,这种关注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都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唯独放在张三身上不能。
因为如果放任了徐玮这种高度关注的后果很可能就会是新兵连之后,徐玮会向高级连队举荐张三,到那时,事情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蓝雪心想,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都不能够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他得在这之前,将这个源头彻底的斩断。
蓝雪迟迟不说话,徐玮就更急了,以为蓝雪和那帮孙子一样都不相信他的眼光,“老蓝,你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得说句话啊!”
蓝雪回过神来,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他抱歉的冲徐玮笑了笑,说:“徐班长,我当然相信你的眼光,但金子还要火炼过才知道真不真呢,单是你这一面之词,兄弟们有怀疑也是正常的。”
他这话说得很是中肯,也很圆滑,相当于两边都不得罪了。
徐玮一拍大腿,觉得也确实是这个理,当即说道:“好!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正巧咱们后天有个集体军事技能比赛,到时候我就让你们瞧瞧张三这块金子是真是假!”
蓝雪却是等不到集体比赛那天了,当天晚上,他挑准了时候就把张三叫了过去说要谈话。
当时张三正和同寝的邱献打完水要往宿舍走,蓝雪就拦在了他们俩面前。
张三听到蓝雪说要谈话的事,原本还带着些笑容的脸立刻压了下去,他记得几天前和蓝雪之间发生的事,也知道蓝雪这会儿找他谈话是要说什么。
他很想拒绝,但是他不能。现实永远不允许人逃避。
张三点了下头,把手里的热水瓶递给了邱献,抱歉的说:“不好意思,邱献,你能先帮我把热水瓶拿回去吗?”
邱献嘴上应了声好,心里却在犯嘀咕。他认识蓝雪,是隔壁班的班长,但和他们班没什么联系过,这会儿他却突然跑来说要和张三谈话了,张三表现一直是全班最优秀的,今天也没出什么毛病,蓝雪找他谈话,会是谈什么?
邱献心眼多,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接过了张三的热水瓶,向蓝雪敬了个礼后便转身独自回宿舍了。
蓝雪和张三又回到了那个小树林里。
他俩面对面站着,张三沉默无言,蓝雪却无心再拖延下去,径自开门见山说道:“我希望你能离开部队。”
张三一愣,抬头惊讶的看向蓝雪。
蓝雪长了张很是俊秀的脸,特别是那双毫无锋芒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最是亲人。可现在,他不带一点儿笑意的,就这么冷冷看着人的时候,同样叫人感觉到深沟高垒一般的距离。
蓝雪说道:“你也是一个成年人了,张三,你应该知道,部队里不收纳oga的理由是什么,也应该知道,一旦你的身份曝光将会给部队带来怎样不可逆转的冲击,而如果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又将会牵连到多少无辜的人。你有你的苦衷,我也理解你的苦衷,但这不是你隐瞒身份混进部队的理由。我希望你能够正视自己的身份以及职业,趁事态还没有达到不可挽回的时候,离开这里。”
每一字,每一句,都犹如一把刀深深扎进了张三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失去了呼吸。
蓝雪句句在理,张三也自知理亏,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办法反驳什么,而如果在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的时候,再出声哀求那也太不知廉耻了。
张三眼眶发热,视线一下就模糊了起来,贫困的家庭无法向一个天生处于弱势地位的oga提供保护,他清楚的知道一旦出了部队,他所要面对的将会是什么,可现在,他好像不得不选择离开了。
张三的脆弱神色被蓝雪尽收眼底,他心里有过一瞬间的怜悯,但很快,理智又压过怜悯,重新变得冷酷起来。
不论怎么说,张三同他都没有什么过于深刻的关系,他们也不是至亲,更算不上朋友,他着实没有必要压上自己的前途去为张三博什么。
他是自私的,长远的目光以及理智让他清楚的知道当下应该去做什么决定和选择。
蓝雪软下声说道:“张三,你现在还是新兵连阶段,很多人都会因为身体不适或者受不了苦而选择自动离开部队,如果你想清楚了,我会给你创造这个机会,让你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当然,如果你在资金上有什么困难,我也同样可以资助你。这一点你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张三苦笑道:“所以,现在需要的就是我点头离开部队了,对么?”
蓝雪知道这个回答很残酷,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对。”
张三双眼瞬间化为死灰,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过了片刻,方才哑着嗓子说道:“好,我答应你。”
蓝雪默了默,说:“张三,这件事……我希望你心里不要有任何怨恨,如果要怨,就怨我好了。我没能向你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张三摇摇头说:“我不怨,要怨,只能怨我自己,怎么偏偏就生成了一个oga。”顿了下,他又说:“我很感激您,如果那天晚上你没有给我那个暂时标记,可能我现在的情况会更差,就像你说的那样,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
张三如此的配合,按理说蓝雪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张三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以及平淡的说出来的那些话,蓝雪心里头忽然就没滋没味儿起来了。
但,事情就是这样,蓝雪也没办法去改变什么,他匆匆点了下头,说道:“好,既然你答应了,那么剩下的那些事我会帮你处理的。”
张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所以,我现在就是安心等着退伍通知了,对么?”
蓝雪应了声,没再说话。
张三也是沉默半晌,方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好。”顿了下,蓝雪叫住了他:“那个,张三。”
“嗯?”
蓝雪干咳一声,说:“你现在还是腺体发育阶段,还没完全成熟,容易受到外界因素影响,上次的那个标记也只是暂时平复你身体里紊乱的信息素而已……我是说,你这个身份特殊,部队又大多都是alpha,有什么,你自己多注意点儿。”
张三怔了怔,随即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蓝班长。”
“嗯,回去吧。”蓝雪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换句话来讲,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回去之后,邱献看着失魂落魄的张三,心里按捺不住好奇,小声问道:“三儿,刚刚隔壁班那班长叫你干嘛去了?”
张三摇摇头,说:“没什么。”
邱献见他明显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不再问了,认识这么些天下来,邱献虽说没有完全了解张三,却也知道这个憨厚模样下的男人有着一颗死倔的心,除非他自己肯说,否则别人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肯多吐出一个音节的。
邱献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说:“你知道咱们后天有个集体比赛么?”
张三还没从刚刚同蓝雪谈话所带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因此和邱献说话也显得有些呆滞,顿了两秒之后他才点头道:“知道。”这是今天下午训练的时候徐玮和他们讲的,讲这件事时徐玮很是激情澎湃,看得出来他很重视这次的集体比赛。
如果没有发生刚才的那件事,张三对于这个比赛一定会抱有几分期待,可是现在不了,他一个马上要走的人,比赛不比赛,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想到这一层,张三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邱献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刚刚听到的小道消息,后天比赛赶巧碰上上头的一个大人物下来视察,听说到时候他也会来参加比赛。”
张三听着,呆呆的哦了一声,显然没听明白邱献的话外之音。
邱献曲指敲了敲张三毛刺刺的脑袋,换了方法说:“你有没有发现咱们宿舍今天有什么不对?”
张三皱着眉头,他方才回来的时候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了,根本没注意到外界发生过什么变化,这会儿在邱献有意的点醒下,他才抬头环顾了一圈宿舍,最后得出结论说:“……他们都去哪儿了?”
张三才发现,原先的六人宿舍这会儿只剩下了他和邱献两个,其余的那些舍友都不见踪影。
每天的训练都很辛苦,他们这些人回到宿舍后终于有点儿自由的空闲时间了,都是把这些时间用到扑床上去的。而这时候,已经快接近吹熄灯号了,宿舍却是这般的空荡荡。
“还能干嘛,都偷偷给自己加餐去了呗。”邱献面带戏谑道。
“加餐?”张三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加餐?他们饿了吗?”
这下邱献是真有点儿无言以对了,“我说的加餐不是吃饭的意思,是他们去给自己加训练去了。”
“为什么?”
邱献发现和张三说话不能太委婉,而是要更直白,“因为他们想在后天的比赛上好好表现给那位大人物看,说不定就会因为这踩了狗屎运得到领导青睐,然后在未来的军旅生涯中一步登天,我这样说,你听明白了吗?”
说到后头,邱献简直都想翻白眼了。
张三听明白了,他问:“那你怎么不去?”
邱献哼哼道:“我去干什么?我进到这儿来本来就是为了混日子的,我没有像他们这样强烈的上进心,或许这次的机会对他们来讲很珍贵,但对我来说,有或者没有其实意义都是一样的。因为不重要。”
张三默了下,方讷讷说了两个字:“好吧。”
张三忽然有些羡慕起邱献了,和他相比,邱献是不想留却偏要留下,而他呢,则是想留下却偏偏不能留下。
邱献撞了下张三的肩膀,说:“我也就算了,怎么你听到这件事也表现得这么平静?”
他们那些舍友一听到这个小道消息,都不管经未经核实,就都已经兴奋的跟峨眉山的猴子似的开始上蹿下跳了。
面对这个问题,张三只是重新挂上了苦涩的笑容,摇头说:“因为,这对我来说也不再重要了。”
于是在后面这所有人为即将迎接的大人物到来而暗自较劲的一天里,全连只有张三和邱献两个人表现得最为与世无争,他们按照平常的步伐按部就班的训练休息,绝不给自己多加一点餐,也从不曾表现出任何一点兴奋期待的神态,其他人见了,都戏笑称他俩是修仙来了。
这点儿变化也被张三班长徐玮看在眼里,第二天训练完后,他单独把张三拎了出来,唬着张黑脸说:“张三!”
张三下意识夹紧双腿昂首挺胸,高声响亮的答了句,“到!”
这下徐玮脸更黑了,也不多绕圈子,直接就把话抛出来,说:“张三,你今天训练很不在状态你知道吗?”
张三眼神茫然,他回忆起刚刚在训练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他仍是那个最好的,徐玮怎么会说他不在状态呢?
“眼睛!”徐玮窝火了,他指着自己瞪如铜铃的一双豹子眼,“你人还在这儿!魂儿已经从眼睛里跑出来了!是,你是表现得很好,很不错!但是你整个人都已经没了精气神,你只是在机械化的训练!这不是当兵的样子!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张三听明白了,可整个人却更加泄气了。
他这副样子看在徐玮眼睛里,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徐玮像是头要吃人的野兽,他暴怒的声音如雷霆震耳,“张三!你还想在部队待下去吗?!”
“想!”
几乎不用经过思考,张三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他当然想要在部队继续待下去,对于他这样穷困又性别特殊的人来说,待在部队虽然辛苦,但到底能让他每天有口饱饭吃,有张硬板床睡,还有天然不可违抗的军律让他感受到别的地方无法感受的安全感。
张三外表高大结实,内心却脆弱不安得如同一只羽翼未丰的麻雀,部队已经是他能找到最温暖的巢穴了。
徐玮鼻孔里喷出一段热气儿,他审视着张三,沉声问:“回答我,如果你想要继续待在部队,你应该为此付出什么努力?”
张三愣了一下,他脑袋瓜向来不怎么灵活,徐玮突然的问题一下把他问住了。
整个操练场鸦雀无声,毒辣的阳光兜头浇下,汗水将张三灰绿色的迷彩服由里到外淋湿,有一滴汗顺着他的脊背慢慢往下流,皮肤上水珠轻微划过的触感异常明显,仿佛一根细绳牵动着他的神经。
徐玮呵斥:“说话!哑巴了吗!”
“我……我应该……”张三纠结半晌,终于结结巴巴的给出了他的答案,“我应该听班长的话,服从命令……每天认真训练,把你教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学会……”
“这就是你的回答?”
“是。”
“我再问一遍,这是你的回答吗?”
“……是!”
徐玮怒不可遏,“张三,我命令你现在就去给我罚跑一万米,没跑完之前不许去吃饭!”
张三目光呆滞,却还是立即绷直了身体给出了一个最标准的敬礼姿势,然后收腹转身,小步朝塑胶跑道跑去。
看着张三越来越远的身影,徐玮终于气不过一把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恶狠狠的摔在地上。
“操他妈的什么完蛋玩意儿!”
……
……
“你刚跑完一万米,不能立刻躺下。”
邱献拽着张三胳膊,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张三差不多已经是整个人都挂在邱献身上了,刚长跑完的腿已经完全没了知觉,胸腔里的氧气也几欲被压榨殆尽。
张三佝偻着腰,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嘴唇干燥发白,喉咙如被刀割。
邱献人看着虽然没有张三结实,但他架着张三沿着跑道缓步走的时候,却是半点不带吃力的。
走了有一会儿,等张三恢复了点精神之后,邱献才说:“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了,你消耗这么大,又没吃点儿东西,今晚估计得听你肚子唱的空城计睡觉。”
张三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邱献又说:“我看你最近也没出什么差错,怎么徐班长就拎了你出去,还发这么大火罚你跑一万米。”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张三回答的很吃力,那些字几乎是一个一个的从他嘴里迸出的。
“什么问题?”
“他问我……如果想继续在部队待下去,应该为此付出什么努力。”
“看来你的答案让他很不满意。”邱献轻轻笑了下。
“……嗯。”张三心情低落的应了声。
应该是很不满意的,不然也不会气到暴跳如雷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惹了徐玮生气,但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事,才会被这么惩罚。
张三这人很简单,简单到就像一盆清水,都不用人猜,只要一眼就能把他的心事看穿。
邱献和张三相识时间不久,但对于徐玮抛出的问题,张三到底给了什么答案,他心里还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的。
即便如此,邱献还是随口问了句,“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张三默了默,慢慢的将他给徐玮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邱献听完后没忍住笑了,说:“如果是个聪明,就不会像你这样说。”
“我……我本来就不聪明。”张三有些自暴自弃了。
邱献叹了口气,说:“咱们这个徐班长啊,其实跟你有点儿像,都是一样的头脑简单,说话做事压根儿不带半点弯弯绕绕的。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特别喜欢你这种话不多又肯埋头苦干的。你没发现么?咱们这个班里,就属你最得他心意。”
张三表现得有些震惊,他完全不敢相信徐玮会喜欢他这样的兵。
邱献给他分析,“他今天问你的那个问题,其实不是问你要给他具体做什么,而是在问你的心。”
“他想问你,在你心里,部队对你来说是什么,当兵对你来说又是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当兵并不只是为了几句一成不变的死命令,而是有其他更重要的意义。一个真正想要当兵的人,他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光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邱献的一字一句,都一同跟晚上闷热的风吹进了张三的耳朵里。
张三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不明白……”
邱献说道:“这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你多想想,以后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顿了下,他又说,“也好在你想的简单,要按照我说的那样给徐班长说一通漂亮话,估计他罚你罚得更重。”
“……谢谢你,邱献。”
“谢什么?”
张三真挚道:“谢谢你出来找我,还陪我说了这么多话。”
邱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力一拍他肩膀,“说这些客气话!怎么着你也是我来部队之后第一个说得上话的人,我心里老早就把你当朋友看待了。是朋友的话,以后就别跟我这么客气。”
张三咧嘴笑了,笑得傻里傻气的,整日下来的苦闷被夜晚的风一扫而空,“邱献,我,我也早拿你当朋友看待了。”
“得!为咱们正式成为好朋友的第一天,我送你件儿好东西!”说完,邱献豪气万丈的将手往胸口一掏,掏出两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出来,“我就知道你小子今晚是赶不上吃饭了,特地从饭堂给你偷了两个馒头出来填肚子。”
他又从裤袋子里掏出瓶矿泉水,“不过吃馒头前你得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我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见证吃馒头噎死的人。”
看着邱献手里大变活宝似的水和馒头,张三眼眶一下子就湿了热了,除了他爹之外,从没人这么记过他。
一颗颗黄豆粒大小的泪珠子从张三眼睛里争先恐后涌出,他感动得说不上话,只一个劲儿的在哭。
邱献怪道:“诶我说张三同志,就两个馒头一瓶水,不至于感动成这样吧!”
张三扭身一把抱住邱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谢谢你,邱献……我……真的很谢谢你……”
邱献被他抱得突然,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是暗自好笑,这人也太好哄了,两个馒头加瓶水就能彻底收买他的心。看来以后要有什么事,念在今晚上的这点情分,张三就是拼死也要帮上他。
只不过,他能有什么事要他帮呢……
邱献漫不经心的想着,忽然,他鼻子微微耸动,似乎捕捉到一缕似有若无的奇香。
来自alpha天生的敏锐嗅觉,邱献很快便确定这缕奇香源自于张三,并且越是靠近他汗津津又脆弱不堪的后颈,那缕奇香便越发的明显。
邱献心底里有某种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正当他想要捉住那点情绪祥究的时候,他的思绪又被张三身上那股奇香引诱了去。
邱献不自觉的侧了头,更加靠近张三的脖子,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张三,怎么你出了这么多汗,身上的味道还是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