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几乎完全没有聊天,对话里塞满了工作内容,诸如过去两年的数据对比和叁个月以内竞品的数值参考在两个人嘴里被美化、模糊、修改、避重就轻之后,终于变成了一个较为统一的版本。
立香机械地念念有词,把刚刚商量好的发言写成关键词放进电脑里。虽然她负责的只有一部分,但理所当然的,这一部分不可能孤立存在,她的工作没有卫宫的那么深入细致,可是也必须对一些重点有所了解。
以日本人的精细,和白种人的直接,这个有所了解基本可以等同于倒背如流。
卫宫的准备看起来比她充分多了,或者说,这个人对自己的自信程度要比她高多了,虽然明天下午就要带着一个瘸腿下属去参加会议,但他的脸上没有半点因此而来的犹豫。好像每个白领有生之年都会有这么一遭。
“你的西装怎么穿?”他敲着圆桌的桌沿,用一种深思熟虑后的语气问她,“裤子肯定穿不上去了吧。”
“……我想的是,明天上午去把绷带拆掉。”立香弱弱地说,“只留下最里面的固定的话,裤子应该勉强能套进去,然后我本人走路的时候,也可以拄拐。”
他们两个在两台电脑上空对视了一会儿,立香看着卫宫的眉毛逐渐拧到一起,他的表情让她想到高中时代的教导主任,那个中年女性也会用这样涵义复杂的表情看某些不努力的孩子。她调整着自己的表情,“不仅仅是因为效果问题,还因为现在的形象对我们树立起专业良好的形象并没有帮助。”
白人文化是很不服老的,尤其是大企业里面ceo和高管最讨厌别人认为自己上了年纪,他们会为了保持年轻健康永远锐意进取的形象而染发、保持运动甚至是不断进行跨度极大的恋爱和婚姻。
虽然澳洲人要比美国人散漫很多,但有了人种这一种微妙的连接,立香并不认为两个国家的大公司会相差很多。最起码,她并不认为所谓的“带病坚持完成本职工作”会得到什么欣赏——在座所有人,谁不是付出了超出其他人数倍才能坐在这里听取这次报告?
她短促地呼出一口气,“这次合作对公司非常重要,所以……”
所以,为了升职和随后而来的光环,为了不在事后因为不合时宜的扭伤被追究某些责任,她也理所当然要损伤自己的身体。卫宫冷笑一声,但看了看她诚恳而坚持的眼睛,还是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他拿起水杯放到嘴唇边上,“随便你。”
“或者,今天就去拆掉好了。”他微微抬起下巴,显得傲慢而冰冷,“你也多一天适应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