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着火苗燃尽,将灰烬一股脑扫进垃圾桶里,然后,像往常一样,去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换上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下楼去上班了。
自从自由岛上乱起来以后,月华饭店就不再经营宵夜了。白班里有个员工在一次游行里受了伤,其他几个人也是三天两头地请假,所以潘花花就直接成为了这间小饭店里的中流砥柱。
前堂有菲菲和华姐忙活,后厨里的一切事宜几乎全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从进货搬货到颠勺蒸包子,外加上时不时地替受伤的同事跑诊所拿药
华姐说要给他涨工资,被他拒绝了——
“现在店里情况也不好,别涨了,先记下。”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整天,晚上十点钟关了店。华姐说要去老齐家看看他新出生的孩子,潘花花就跟她在店门前分了手,自己一个人先回出租屋了。
他现在,除去脸以外,其他地方裸露出来的皮肤都被晒黑了一些,因为每天要搬货,手臂上也隐隐可见了一层薄薄的肌肉。此刻,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帆布鞋,黑色运动短裤和背心,戴着口罩和帽子走在街上,这副模样,不管是什么“外面的人”还是哪里的人,也都不太会主动上来找他的麻烦了。
他沿着街边躲过零零散散的游行队伍,刚拐进出租屋所在的那趟街时就看见前面乱了起来。像每天的戏码一样,有人跑、有人追、有人喊、有人骂,今天还多了人互扔燃着火的酒瓶子,战况有些惨烈。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正想拐进后巷,突然在推搡的人群边缘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他起先还不敢确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到定睛看清楚了人,竟没有半分犹豫地就冲了过去,拉住那人的手腕,直接将人拽进了后巷里。
“——你?”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见整日里西装革履的薛大总裁,此刻正穿着一条黑色牛仔裤,黑色短袖t恤,戴着黑色棒球帽,一脸茫然地站在自己面前。
潘花花很想问:你怎么又来了,还穿成了这样!
可是,话没出口,巷子口那头就传来了叫喊声。他下意识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垃圾堆,迟疑一瞬,终究没敢下狠手,将薛鹿林往里面带了带,两人躲在了生锈的铁楼梯底下。
潘花花默不作声地盯着巷子口,胸口起伏,他不知道这群人又在抓谁,可是他知道一定不能让他们发现薛鹿林在这里!
星海集团的总裁出现在这里,肯定会被人围攻,迫不得已之下,薛鹿林也肯定要动用自己的信息素压制或者像上次那样使用更加强大的二级分化能力。这样一来,岛上居民与星海之间的矛盾会被进一步激化,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局面很可能会失控,甚至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才刚刚在这里安定下来,如果自由岛没了再逃他还能去哪里呢
忽然,挨在身边的人转了个身,潘花花以为他是要出去,刚想要拉他一把,没成想自己却反被人按在了墙上,紧接着火热的身体压上来,将他严严实实地给藏了起来。
潘花花觉得无奈,现在要藏的人不是他呀
两个人挨得太近了,潘花花不得不微微偏过了头,一股淡淡的冷杉味道猝不及防地撞进鼻翼,让他习惯性地产生了一瞬间的眩晕感。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潘花花总感觉薛鹿林靠在自己颈侧的唇在若有似无地蹭着自己的皮肤,又或许只是滚烫的呼吸都撺掇着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潘花花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他很想将薛鹿林一把推开,奈何巷子里还一直有人跑来跑去,喊打喊杀。无奈之下,他一咬牙,抬手按在了薛鹿林的后脑上,将那若有似无地磨蹭变成了结结实实的贴合,反倒没那么难耐了。
只是,他觉得薛鹿林的唇还有他的身体都太烫了
两个人保持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巷子里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直到再无人声了,潘花花立马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到了一边,低声问:“你发烧了?”
薛鹿林靠在墙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胃疼”
“你又没吃饭?”
潘花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责备与心疼
薛鹿林慢慢抬起眼睛望着潘花花,后巷里没有路灯,月光太朦胧,映得他的目光都跟着朦胧起来,像是揉进了纱里。
潘花花的眉心一颤,赶紧错开了目光,轻咳一声,问:“林松明呢?让他带你回去。”
薛鹿林垂下了眼睫,半晌后才气若游丝地回道:“松明也是快有家的人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潘花花感觉自己差点一口气没跟上来,当场气绝身亡。
“你不知道现在自由岛上乱成什么样子了吗?你跑这来干什么?”
薛鹿林曲着一条腿,只用另一条腿撑着自己的身体,那虚弱的模样几乎就要顺着墙根滑坐到地上去了
潘花花瞧着他,最终还是没忍心任其自生自灭在这里,将他的一只手臂搭到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带着人走上了生锈的楼梯,挤过狭窄阴暗的楼道,将薛鹿林带进了出租屋里,放到了自己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
他替薛鹿林摘了帽子,又用毛巾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站在床边说:“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煮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