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季楠只觉颈侧一阵清风拂过。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反复摸了几下眉毛眼睛,确认这具肉身完好无损。
无事发生。
季楠惊魂甫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间,还有丝缕诡异的梅花香飘进了鼻子。
“现在,”都春恢复正常面色,淡淡吐息,“可以来聊聊你和小宁的问题了吗?”
他说话越是轻声细语,越显得鬼魅至极。
季楠从脖子软到腿:“我……我聊。”
都春轻“嗯”了声,声音淡得像一抹幽魂,但那双漆黑的眼瞳,却又烧着两团火。
他承认他醋了——他想要知道宁念明的一切,想要由身至心,彻底占有宁念明。
“萝卜,萝卜白菜,各,各有所爱。”季楠声音都打着颤,却还是嘴硬,“我喜欢谁,跟谁劈腿又跟谁分手,关你屁事。”
“萝卜白菜,是各有所爱,但前提是你得爱吃蔬菜。”见他死不悔改,都春再度扬起手,准备拿幻术治一治他比死鸭子还硬的嘴。
早上完整地听了宁念明和季楠的对话,都春心中早已有了判断,他道:“你跟本不喜欢小宁,当初何必要和他在一起?既然在一起了,又为什么要背叛他?”
方才的感觉过于可怕,季楠一激灵,复又抬手遮脸,嘴唇翕动着,再度连“妈”都喊出来了。
不等季楠说些什么,别墅大门缓缓开了。
“大清早的,你在大门口坐着干什么。”开门的是位妇人,衣着光鲜妆容精致,发髻在后脑高高盘起,一丝不乱。
高跟鞋踏近,妇人略微弯腰,嘴角抿紧,用某种近乎审判的目光注视季楠:“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没个正形,像你这样总是蔫头耷脑的,能做成什么大事?”
那是一种有如寒冰的眼神,连一旁的都春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正在揣度妇人与季楠的关系,只见季楠忙不迭站起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来了一声“妈”。
“你日程表上的晨练时间是一小时,今天耽搁了很久。”季母厉声道。
季楠略微恢复正常,站军姿一般将腰背挺得板正,他头却低着,嗫嚅道:“没……没有……”
“出去晃荡了?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就是让你跟人瞎混的?”季母边说,眼风边往一旁扫去,语气愈发严肃,“季楠,看着我的眼睛我说话!你脏不脏?”
这话貌似是在批评季楠,其实点到了季楠身旁的都春。
都春心中暗道不好。
季母如连珠炮的质问,多半是知道季楠的风流韵事,并且将自己当成了季楠的新欢。这锅背得好不冤枉。
都春刚准备故技重施,用幻术吓季母一吓,一抬头对上季母箭矢般的目光,竟被震住了。
这种目光根本不像是会害怕幻术的样子。
沉默的危险更危险,他甚至有种直觉,季母可以反杀自己。
都春眼珠游移一圈,打算曲线救国。他恭敬道:“阿姨您误会了,我也是去打壁球的,季先生有些低血糖,我怕他出事,才送他回来的。他刚才也是因为眼晕,在门口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谢谢。”季母脸色稍霁,生硬道谢后转头向季楠,“餐厅有早餐,一小时之内吃完。吃完后去公司,上午十点半还有经营分析会,我不希望看到你迟到。”
语气像个没有感情的日程播报siri。
季楠小声道:“妈……今天周六,哪有周六开经营分析会的……”
“我能行,公司管理层能行,你不行?”季母一剑封喉。
未及季楠回话,季母冷冰冰地撂下一句“我先去公司”,就往车库去了。
想到季楠和如此莫得感情的眼神及言语相对了二十多年,都春疑惑二人间诡异母子关系的同时,心中忍不住也泛起同情。
“念明很好,特别好,是我对不起他,我渣。”季楠突然换了副感叹的调调,说话之间,他就要推开别墅的大门,“进来吧。”
他目光清澈,颜值更是给他的诚恳加了分。
不像演的。
这是能聊的意思?都春歪了下头。
他的动作落在季楠眼里,后者道:“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背叛宁念明吗?进来了我就告诉你。”
都春思忖几秒,随季楠进了别墅。
作者有话说:
都春对付个渣男还是绰绰有余的
季妈有严重的心理问题,都能看出来哈
“你以为宁家就干净吗?”
都春常在花神堂附近活动,彼处也有不少别墅,住的都是像宁念明这样家境殷实的老底子宁城人,家中装修富丽堂皇者众;就连宁念明的那幢小屋,钟表家具、鱼缸花瓶也是一应俱全。
可季家就不一样了,和“富贵”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别墅内墙壁雪白,显得空旷不已,名贵装饰也很少,桌椅摆放整整齐齐,颇有些“less is ore”的包豪斯范儿。
也有点对不起【宁城院子】十万一平的房价。
季楠招呼都春坐,又去咖啡机旁打咖啡。
“我……该坐哪儿?”都春迷惑。
并不是缺乏生活经验,也不是因为情敌身份而感到尴尬,只是面对别墅内的家具布置,都春震惊的同时,心里也阵阵发毛。
只见桌椅从高到底整齐排列,靠枕以同一种姿势堆在沙发上,就连咖啡机旁的白色瓷杯,把手的角度也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