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仲恺疑惑的问道:“松坡将军的意思……”
蔡锷叹道:“蔡某不过一介武夫,一直认为武夫不宜干政,即便是蔡某的恩师卓如先生多次邀请,蔡某同样是婉言相拒。我中华民国之所以历经四年的混乱,甚至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也未必能够完成完全的中央集权,这正是因为长久以来武夫当国、军人摄政的原因。蔡某一心秉承国防强国的宏愿,只求为大中华的国防事业贡献一份力量,自当严于律己、做出军人的表率,严格落实军人不干政的原则。”
廖仲恺恍然的明白过来,先前还是很高兴的心情顿时有几分失望。好一会儿过后,他才叹息不止的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真心为松坡将军的军人操守大感佩服。不过在下以为,时势所趋,如今就连大执政官吴震之都是军人出身,既然连松坡将军都认为未来一段时间里不能完全杜绝此类现象,这也间接的意味着军政联系仍有必然的合理。”
蔡锷暗暗的笑了笑,表面上却是一副淡然平静,他说道:“仲恺先生说的有道理。可是如果人人都这么想,人人都不去改变,直至人人一直这么想,新生的中央政府岂不会步入北洋政府的恶性循环?蔡某愿意以一己之力,向所有人立下一个榜样。”
廖仲恺当真有些为难起来,他犹豫了片刻,再次劝说道:“松坡将军何不再考虑一下呢?其实孙先生十分欣赏松坡将军的才情和品性,只要松坡将军愿意加入我党,孙先生甚至愿意推举松坡将军为总理。”
蔡锷严肃起来,冷冷的说道:“仲恺先生,你说这些话究竟是没有听明白蔡某的意思,还是故意在消遣蔡某?”
廖仲恺怔了怔,连忙笑着赔礼道:“松坡将军切莫误会,是在下失言了。”
蔡锷沉吟了一片刻,不动声色的说道:“眼下已是正午,诸位不妨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都是自家手艺,在异国他乡也很难得了。”
廖仲恺知道蔡锷在下逐客令了,他哪里还敢不识趣,无奈的轻叹一声,随后说道:“松坡将军病未痊愈,我等自然不好再继续打搅,改日等松坡将军恢复如初之后我等再另为松坡将军置席庆祝。如此,我就先行告辞了。”
蔡锷也没有多留,起身虚送了几步。他并非不尊重中华革命党或者孙中山,只是自己的观念确实与这些革命家大有不同。
在国内很多进步青年或许只认识孙中山的革命思想,却忽视了另外一个重要资产阶级民主领袖梁启超。青年人们接受太多的思想冲击,对旧有的所有物事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律仇视和排斥,而孙中山的“革命”正契合了这些人群。相反国内真正掌握资本实力和一批生产力的人群,却更加推崇梁启超的改良思想。
蔡锷虽然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可理想的观念告诉他,凡事不可能一蹴而成,只有循序渐进才能到达理想的效果,否则很有可能欲速而不达。这种观念一部分是来自他的恩师梁启超,另外一部分也是他自己多年来的参悟。当年他之所以满怀希望来到北京,帮助袁世凯整顿北洋军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除此之外,在他心里仍然有一些介怀,早上刚刚与张孝准谈过,就连张孝准都对在这个时候回国感到内疚和尴尬,可是中华革命党人仿佛一点都没有深省的意思。张孝准认为自己在国家有难时未能贡献一己之力,现在回国是一种坐享其成的负罪,这多多少少已经是自尊和真心实意的态度。
唉,由得去吧!蔡锷心里唏嘘了一阵,索性不再多想什么,迈步走出了休息室。
从福冈西医院出来之后,廖仲恺等人一直闷闷不乐,直到上了轿车,年轻气盛的胡毅生有些沉不住气的发起了牢骚。
“蔡松坡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如此诚心诚意的来邀请,甚至都说推举他为党部总理,他怎么还是一副倔脾气?他究竟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毅生,你在胡说些什么。”廖仲恺教训了道。
“孙先生可是很看重这件事的,我们现在没完成任务,回去之后该如何交代呢?”胡毅生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心里还是觉得蔡锷是在故意瞧不起人。
“还能怎么办?松坡将军既然心意已决,我们自然不能强人所难。唉,现在我们只能看展堂那边的情况了。”廖仲恺叹了一口气说道。
“希望堂兄那边能更顺利一些,不过,我总觉得吴绍霆不是好应付的,万一……唉,他当年在广东就是一个独裁分子,没想到现在国家大权都落到他手里了。”胡毅生咬着牙愤愤不平的说道。
廖仲恺望着车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